董事长微微倾身，脸上带着试探的笑意：我有个问题，唐僧三个徒弟，你只能留一个，选谁？
你是我带过最出色的学生。王教授端起酒杯，金融数学这个方向，国内能做到你这个水平的不超过五个人。
留校吧。王教授放下杯子，我给你争取副教授的位置，三年内正教授也不是没可能。
二十万左右。加上课题经费和讲课费，撑死三十万。林薇看着桌上的菜，我爸今年查出肺癌晚期，我妈没有工作。我弟弟还在读大三。王老师，我需要钱。
去企业也好。王教授终究是妥协了，以你的能力，找个好工作不难。但是薇薇，你要记住，学术界和商界不一样。企业看重的是立竿见影的价值，而不是长远的研究。
股份制银行、证券公司、基金公司、金融科技公司，她把能投的简历都投了一遍。
面试官是个四十多岁的部门经理，看了她的简历后，第一句话就是：女生啊？金融数学这个方向，加班很多的。你能适应吗？
林薇当时就明白了。她礼貌地回答了几个技术问题，面试草草结束。一周后收到拒信，理由是综合评估后不够匹配。
第二家是证券公司。薪资倒是不错，但对方明确说：我们这边应届博士的起薪是50万，你可接受吗？
第三家、第四家、第五家……全都是类似的情况。要么是嫌她年轻，要么是嫌她是女性，要么就是直接把薪资压到50万以下。
有一次，面试官甚至问她：你这么漂亮，干嘛不找个有钱人嫁了？还费劲读什么博士？
林薇当时克制住了想把水杯泼在对方脸上的冲动。她站起来，拿起包，一句话没说就走了。
最吸引林薇的是招聘信息里的一句话：我们看重能力，不看重性别和资历。薪资面议。
面试地点在朝阳区的一栋写字楼里。林薇提前半小时到了，在楼下的咖啡厅里坐着，把自己的论文和项目经历又看了一遍。
上午十点，她准时出现在公司前台。前台小姐礼貌地让她在会客区等候，说面试官马上就来。
等了大约十分钟，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走了过来。他穿着衬衫西裤，戴着一副黑框眼镜，神情严肃。
张经理拿起她的简历，扫了一眼，然后抬头看着她：28岁，刚毕业的博士。简历上写的期望薪资是100万。
贵公司的主营业务是风控系统。她边写边说，我看过你们官网上展示的风控模型，基本框架是蒙特卡洛模拟加VaR计算。
在极端行情下，比如2015年的股灾，或者2020年的熔断，你们的模型会失效。因为它假设市场波动符合正态分布，但实际上，极端事件的发生概率远高于正态分布的预测。
她转过身，看着张经理：这是所谓的黑天鹅风险。你们的模型里，没有针对厚尾分布的修正机制。
林薇继续在白板上推导：如果引入Copula函数来描述资产之间的相关性，同时用极值理论来修正尾部风险，可以把模型的准确率提升至少30%。
她写得很快，公式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白板上。三分钟后，一个完整的修正模型出现在所有人面前。
我不知道具体参数。林薇淡淡地说，但我知道市面上90%的风控系统都是基于类似的框架。而这些框架，在我的研究领域里，都是过时的。
中午，林薇在公司楼下的快餐店随便吃了点东西。她没有胃口，但她清楚自己需要保持体力。
下午一点五十分，她再次来到公司。这次接待她的是人力资源部的总监，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性，穿着得体，妆容精致。
林小姐，我姓李。李总监的笑容很职业化，早上张经理对你的评价很高。恭喜你通过了初面。
李总监打开电脑，调出林薇的简历，然后抬头看着她：林小姐，我想问你一个问题。
你今年28岁，刚博士毕业，目前单身。李总监的语气很温和，但问题却很尖锐。
从年龄和生理角度来说，你马上要面临结婚生子的阶段。请问，在这种情况下，你如何保证工作效率？
如果她说我不打算结婚生子，对方会觉得她不正常。如果她说我会平衡好家庭和工作，对方会觉得她在说空话。
然后，她看着李总监，一字一句地说：李总监，我把人生规划看得比任何项目都重。正因为我马上需要承担家庭责任，我才更需要120%的效率和100万的年薪。
您想找一个不计成本、随时待命的员工，还是想找一个为钱卖命的员工？林薇的眼神坚定，前者会因为种种原因离职，后者会因为高薪而拼命。李总监，您觉得哪个更靠谱？
林小姐，你很聪明。李总监合上电脑，但聪明不等于适合。我还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。
我花了五年时间拿到博士学位，发表了八篇核心期刊论文，其中两篇被SCI收录。我的研究成果可以直接应用到商业实践中，为公司创造价值。如果贵公司认为这样的能力只值80万，那说明我们对价值的理解不一样。
李总监带着林薇走进电梯，按下28楼的按钮。电梯缓缓上升，林薇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在跟着上升。
董事长是个很直接的人。李总监突然说，他不喜欢拐弯抹角，也不喜欢虚头巴脑的东西。你只要实话实说就好。
还有……李总监顿了顿，他很少亲自面试。你是今年第一个让他亲自见的应聘者。
这是一间很大的会议室，长桌可以容纳二十个人。此刻，长桌的一端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，正是董事长。他旁边坐着七八个人，从着装和气质来看，都是公司的高层管理者。
董事长翻开面前的一份文件，那是林薇的简历。他看了几眼，然后直接说：林小姐，我听说你要求年薪100万。
100万。董事长放下简历，年轻人，我不知道是谁给你的勇气。你明白我们公司去年招的清华博士，年薪是多少吗？
60万。董事长说，工作三年，现在是项目经理，年薪也不过85万。你一个应届生，凭什么要100万？
如果我记得没错，应该是2.3亿。林薇说，净利润大约4000万。主要收入来源是为金融机构提供风控系统和量化模型。
这些都是公开信息。林薇继续说，但我想说的是，如果我的风控模型可以帮助贵公司提升客户的风险管理能力，减少至少10%的资金损失，那对应的商业经济价值是多少？
以贵公司的客户规模来看，保守估计，每年管理的资金总额至少在200亿以上。林薇的语速不快，但逻辑清晰。
如果风险管理能力提升10%，就能减少至少2亿的潜在损失。这2亿里，即使只有10%能转化为贵公司的收入，那也是2000万。
她顿了顿，看着董事长：而我的价格，只是100万。董事长，您觉得这笔账划算吗？
林小姐，你很会算账。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赞赏，但是，商业不是算数学题。你说你的模型能带来2000万的收益，凭什么？
凭我五年的研究成果。林薇没有退缩，凭早上我在白板上推导的那个修正模型。凭我可以在三个月内，为贵公司搭建一套完整的新一代风控系统。
我知道。林薇看着他，但我不是从零开始。我是在现有基础上来优化和升级。而且，我的方法论是全新的。
林小姐，我欣赏你的自信。董事长的语气变得更严肃，但我需要的不单单是技术能力。我需要的是能够融入团队、理解公司战略的人才。
那好。董事长往前倾了倾身体，我给你出一道题。这道题没有标准答案，我只想看看你的思维方式。
唐僧三个徒弟。董事长一字一句地说，孙悟空、猪八戒、沙僧。如果你只能留一个，你选谁？
选孙悟空，说明你重视能力，但可能忽视团队配合。选猪八戒，说明你看重人际关系，但可能缺乏魄力。选沙僧，说明你强调执行力，但可能过于保守。
董事长微微一笑，带着明显的戏谑：孙悟空能力强，八戒接地气，沙僧最听线万年薪，告诉我你的选择。
坐在董事长右手边的人力总监在本子上写着什么。CFO推了推眼镜，等着看好戏。首席技术官的嘴角浮现一丝冷笑，他显然认为林薇答不好这个问题。
人力总监抬起头，看着她，眼神里已经有了失望。首席技术官靠在椅背上，双手抱胸，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。
董事长。她的声音很轻，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，在回答这样的一个问题之前，我想先问您一个问题。
